在男子职业网坛的浩瀚长河中,两届大满贯得主萨芬的成就可以用马马虎虎来形容,但他却以混不吝的顽主气质被人熟知,一直以来都是话题之王。
顽主是老北京名词,用来形容那些把玩儿当成正经事,得玩出花儿,玩得兢兢业业,一般来说都是比较富裕的人家的孩子,或者前清不愁吃喝的遗老遗少,这些人一般都不务正业。
在极其职业化的男子网坛,萨芬太像个异类了,他对待自己的职业生涯,就跟玩笑一样,但却能收获大满贯冠军,并且还坐上过世界第一的宝座,职业生涯所有的好事儿都没耽误。
一个天天打游戏的孩子,还经常考上全年级第一,你说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吗?
萨芬不努力是有明证的。尤兹尼曾对媒体表示,他跟萨芬一起训练过,这哥们儿简直太不刻苦了,如果自己跟他一样训练的话,连世界前一百都别想进去。
没有什么教练愿意带萨芬,萨芬是真的懒,而且还事儿多,教练应聘是去帮着提高运动成绩,结果一不小心就沦为跟班和保姆。
长大不成人,这是让支持萨芬的人最恨铁不成钢的一点。萨芬拥有跟费德勒一样伟大的天赋,手感火热的时候可以人神通杀,却一直在挥霍着别人一辈子都艳羡的天赋。
他就像《英雄本色》中的周润发一样,用美元点烟,然后向这个尘世吐一个圈。
好多90后的球迷对萨芬不会有太深的印象,萨芬的牛逼不需要我来赘述,代表作是2005年澳网半决赛同费德勒的世纪大战,那场五盘之争的精彩程度,可以媲美2008年温网的费纳决。用惊天地泣鬼神这样的句子都太俗套,总之,那是想象力和手感超出了时代一个车位的人才能打出来的网球。
萨芬真正牛逼过两次,除了澳网击败费德勒,就是2000年美网决赛中三盘横扫桑普拉斯,一举震惊了世界。当时的桑神尽管进入职业生涯的尾声,但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给打成这样,真的不是他老人家无能,而是这个孩子是天神下凡。
我无意去神话萨芬,但就萨芬的天赋,以及那场决赛的表现,用天神下凡形容毫不为过。就连桑普拉斯都说,孩子你太牛逼了,继续拯救网球世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。
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把这个当回事儿,拯救世界的任务就交给费德勒和纳达尔吧,我一个顽主就随便玩玩,打打网球好了。
之所以今天谈论萨芬,是因为前两天他接受了澳大利亚一家电视台的专访,记者吧啦吧啦问了好多十分老套的话题,试图给现在的萨芬贴一个新标签,或者赋予个新意义。
萨芬根本就不吃这套,真正牛逼的顽主,不需要任何的标签或者意义,吃好玩好做自己,就是他们这辈子都在干的事情。所以萨芬跟记者说,我啊现在就是偶尔玩玩才会打球,网球我都不怎么看了,网坛太平庸了,像费德勒和纳达尔这样的人物太少了,有什么可看的啊。
萨芬已经不在俄罗斯国家杜马待着了,已经辞职结束了自己六年的政治生涯。从我的角度来看,也会觉得萨芬从政太奇怪了,这种顽主每天玩的时间都不够,怎么能正襟危坐于高台之上,好像心系黎民百姓一样,这事儿费德勒将来可能做,对于萨芬来说实在有点难。
不过从政对他来说也不意外,他的社会影响力,以及看什么都好玩的好奇心,会让他走上那么一段歧路。
好在好奇宝宝回归了真正的本色,他觉得不好玩了,还是周游世界什么的更有意思。
在访谈里面,记者处处被萨芬怼,最后急了甩出一个话题,你当年输给过费德勒最多,还有那什么赫巴蒂,你还记得吧。萨芬直接回答说,那都是陈年往事,我不打球后都不看网球,什么费德勒赫巴蒂,对我毫无影响。
如果记者对萨芬稍微了解一点,就不会问这么多一本正经的杀问题,跟他聊聊旅行、女人和酒精,也许会碰撞出什么火花来。
萨芬最有意思的一个传闻,是跟中国有关的,有一年他来国内打比赛,见到球员总监就说,我这旅途疲乏得很,有没有妞给我找一个。这个传闻你可以选择信,也可以选择不信,我是比较相信的,这种爱谁谁的作风太萨芬了。
当然你还不能说萨芬就是一个浪子,他其实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。他在访谈中重申了,自己曾经有一段6年的感情,破灭了之后就没啥想结婚的念头了。
在萨芬的世界中,有太多真实的内容,有时候真实到我们觉得难以接受,但他却收获颇丰。绝大多数人往往活得虚假,有时候小心翼翼噤若寒蝉,人生却一无所获。
在萨芬的身上,我能看到一种宏大的戏剧性,无论他想要的不想要的,老天都统统以厚爱的方式给了他。
每一个人的性格往往都具有动物性,比如费德勒纳达尔是狮子老虎,那么萨芬就是河马,这个绰号实在太配他。河马是什么动物呢,攻击力非常惊人,但一般不会主动挑事儿,看上去爱好和平。但如果你触犯了它的尊严,它会用最残暴的方式把对手撕成碎片。
萨芬的职业生涯,就像河马一样,经常是被动性地参与到职业网球的生态圈中,他看上去那么懈怠和不情愿。在他退役后,曾经有一段发言,非常能展现他的性格,大概的意思是,我终于解脱了,其实这么多年一直很痛恨竞争,始终觉得站在球场上的不是自己,好在一切结束了。
所以说当年北京上海两大赛事争着给萨芬搞退役仪式,这是非常搞笑的事情,就像电影《大腕》中的葬礼一样。大家为了票房都在试图榨干他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,还不知道萨芬在内心是怎么想的呢。
很多人为萨芬感到不甘心,因为他是那个时代远比罗迪克和休伊特这些人有天赋的选手。如果他像费德勒一样刻苦,可能费德勒的大满贯数就要大幅度缩水,当然这一切只是我们的想象。
萨芬自己觉得开心,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,这才叫真正的人生无悔,别人跟着操什么心呢。
就是要虚度光阴,就是要挥霍天赋,你不是萨芬,感受不到那种爽,萨芬不是普通人,他同样感受不到那种羡慕嫉妒恨。
如果我们唯星座论的话,水瓶座就是这个德行,他们往往绝顶聪明,但看上去总是不会全力以赴,但运气却往往比别人好,这大体就是生的一幅好命吧。
不过网球高度职业化的今天,像萨芬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少,这是工业化的必然选择。将来到了人工智能的层面,这种球手更是极难进入金字塔的顶端。
他的职业生涯太短暂了,1997年转职业,2009年退役,短短13年,但也留下了好多故事和传说。
萨芬是真有趣,这样的人不会再有了。
2009年上海大师赛,萨芬最后一次在中国参赛,他输给了伯蒂奇。新闻发布会上的萨芬,依然不改本色,他痛斥对手玩猫腻,有诈伤的嫌疑。我拿起话筒问他,还记得2002年上海大师杯,那8位前来参赛的球手吗,好像除了费德勒,就剩下你和正在打比赛的休伊特,你怎么评价自己这代人呢?
情绪激动的萨芬,沉默了几秒种,他说,职业网球就是如此,我们总有一天都会离开,没有谁可以永远站在场上。
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伤感,那种伤感填满了那个下午的新闻发布厅。